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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壁谷,仙客城。
安家。
申浮公出现在阁楼上时,大小姐安胥如正在弹琴。
申浮公是仙客城一带最臭名昭著的采花贼。
安胥如则是这里最享盛名的才女。
女子人如其名,淡雅幽丽,每月敬香拜佛的时日,为一睹大小姐芳容,灵婆庙总被挤个水泄不通。
淫贼在仙客城接连犯几起大案后,人们不由担心起安胥如的安危,生怕这位神相似的女儿遭遇贼手。
安老爷对这掌上千金也极为上心。
他聘请刀客、术师合计三十余人,潜藏府院各地,保护小姐安危。
安胥如对此却不上心,她听到采花贼的故事,反倒将窗户一扇扇地推开,在窗前檐下添置许多新鲜花篮。
鲜花如火如锦,薄纱睡褛的少女眉黛鬓青,笑意慵懒:
“他既喜欢花,由他采去便是,就怕他没这胆子。”
此话飞快传开。
申浮公岂能容忍一个弱女子的挑衅?
次日。
老君光芒最盛之时。
申浮公穿越戒备森严的安府,出现在这座孤零零的小楼之上。
他覆着铁面,裹着长袍,如收敛爪牙的鹰。
白天的闺房依旧点满了灯,灯更像一种装饰,火光在朱漆色的滑亮地面上流淌,沉绵如红云绸缎。
安胥如似乎没有察觉到采花贼的到来,她独坐雪帷之后,琴声在玲珑小楼中自顾自流着,似繁花开满,馨香浮动,勾人情丝。
申浮公静立听着。
乐曲终有尽头,琴声渐归冷清。
安大小姐于白帷后抬首,望向了男人铁一样的影子,问:“不知客人是谁?”
“安大小姐为我布置了这一间花楼,竟不知我是谁?”申浮公忍不住发笑。
“你说你是申浮公?”安胥如微笑:“你怎么会是淫贼?”
“怎么不会?”申浮公问。
“世人都说淫贼野蛮好色,哪有站在这儿听琴的道理。”安胥如说。
“琴是好琴,曲是好曲,演奏者更是妙人,我只采花,不伤风雅,为何不听完?”申浮公道。
“哦?你还懂琴?”安胥如饶有兴致。
“‘芳华吟’是百花宗的曲子,收录于琴谱万红哭之中,我在朱稚楼上听人弹过,不如你。只是可惜,可惜……”申浮公语气停顿。
“可惜什么?”安胥如问。
“一来可惜百花宗遭劫,数不清的奇花乐谱葬于火海,就此失传。”申浮公说。
“二来呢?”安胥如再问。
“可惜你弹错了两个音符,令这曲调失去了几分圆融意趣。”申浮公说。
安胥如脸色微变。
申浮公带着冰冷的铁面,可任谁都能感觉到,他正在笑,“不过,这也怨不得你。若没有这不和谐的音调,潜伏暗处的杀手怎能知道我来了呢?”
安胥如抿拢双唇,没有接话。
楼里吹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风。
篮中的花瓣离枝凋谢,成片地卷到屋内,花瓣落地便飞快衰败,在红亮的地面上铺成一层铁锈色。
腐烂的香气在胭脂浮动的闺房里弥漫,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。
望仙叹弹罢时,杀手就该现身将采花贼乱刀剁杀。
可杀手迟迟没来。
不祥的预兆乌鸦般在安胥如心中盘旋。
“他们不会来了。”申浮公说。
“是么。”
安胥如明白这话的意思,她的手指勾出了一道凄厉的音符,叹息声和着琴音袅袅娜娜散成丝缕。
“勾魂刀罗开,画鬼符海将,欺神鞭闵越,这三人皆是仙客城一等一的高手,安大小姐能将他们尽数请到府上,想来是个天价的买卖,申某实在受宠若惊。”申浮公笑着点穿了被杀者的身份。
“你果然不是采花贼。”安胥如认命似地阖眼,说:“世上哪来武功如此高绝的采花贼,你定是妖人,镇魔塔里逃出来的妖人!”
大招寺镇魔塔倾塌,佛陀法眼无量也无法将它们扫尽,已经三年过去,妖魔残害苍生的事依旧时有发生。
安胥如心如死灰,又随手勾出几缕弦声。
冷清琴音作衬,申浮公撕开了状若无物的雪白帷幕,獠牙鬼面后的双瞳发着慑人精光,照见安大小姐芙蓉初放般的身段,她孤零零地坐着,面露凄色,像一株将要被撕碎的、挂着露水的花。
“我是你见过最美的女人吗?”
安胥如突然抬头,凝视鬼面后的眼睛,声音坚定得像是问出了世上最重要的事。
“你很美,但……”申浮公不知想起了什么,自顾自地摇头。
“但什么……呃……”
安胥如还要追问,却被一把掐住脖颈,粗暴地从椅子上拖了起来,女子娇柔的身体刮擦过银弦,奏出短促如呼救般的刺耳响声。
她张开嘴巴,看着眼前死神般的男人,脸色发出不和谐的红晕。
“你让我想起了不好的事。”申浮公微微停顿,凑近安胥如的脖颈嗅了嗅,说:“老君熄灭之前,我会让你享受世上的一切快乐。”
“呃呃……”
安胥如的惨叫声断续不定,她胡乱挥手去抓申浮公的铁面,想一睹这恶魔的真容,却总是差之毫厘。
气息渐弱,女人的惨叫变成游丝般的呻吟,恐惧扭曲地浮现在这大家闺秀的脸蛋上时,申浮公失去了对她的兴趣。
他将她抛到地上。
纯白的衣裙散开,像是湖水与微风间的莲花,空洞的眼睛映着满屋丽藻华饰,泛不出一点色彩。
“最后一个了。”申浮公轻轻自语。
他俯下身子,半跪在地,准备大快朵颐时,楼外突然又刮起一阵风。
残花碎瓣扑面,无根的黑色野火一样飞舞,腐败的香气里,申浮公从中嗅到一缕杀气。
‘楼里还有杀手?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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